友人曾在朋友圈贴出一张妙图:一个平面直角坐标系,横轴为情商、纵轴为智商,把芸芸众生干净利落地化约为四类:
智商高、情商也高的,是“牛B”之人;
智商不济,但情商高的呢?是“装B”之人;
智商高、情商低的,就是所谓“2B”:
智商、情商要啥没啥的,只好归入“傻B”一类。
常听人说“智商是硬伤”,由此看来情商之伤似乎更“硬”些——低智商的至少还可以“装B”,情商低则意味着连“装B”的资格也被剥夺了。
且慢下定论,情商到底是不是硬伤?
还要看它能否通过学习加以塑造——毕竟只有“无法改变的软肋”才能称得上是“硬伤”。
那么,情商可塑吗?众心理学家各执一词。之所以未能达成共识,部分原因在于概念本身的含混不清。
1995年,《纽约时报》(New York Times)专栏作家丹尼尔•戈尔曼(Daniel J. Goleman)以一本名为《情商》(Emotional Intelligence)的畅销书把这一概念介绍给大众。书中对情商的定义涵盖了共情能力、交际能力、自省能力、领导力、自信心、责任心、进取心等N多维度。体系固然庞大而完备,可一旦要探讨“情商可塑性”这类问题,却令人不知从哪儿入手了。
彼得•塞拉维(Peter Salovey)和琼•梅耶(John D. Mayer)可算作“情商之父”,前者是现任美国耶鲁大学校长、社会心理学教授,后者是美国新罕布什尔大学的人格心理学教授。2004年,两人首次提出情商概念——它跟智商一样,是一种可测量的心智能力,包括三个维度:
1. 感知、理解自己和他人的心境;
2. 以自身感受辅助思考与判断;
3. 管理情绪,以利于个人成长或经营健康的人际关系。
相比戈尔曼,这个定义边界清晰,在实证研究中更具可操作性,但跟我们的日常语义仍有些差异。
我们老百姓挂在嘴边上的“情商”,似乎多为“人情练达”之意。一句“这人情商真低”,无非是说,此人尚未通达人情世故,不善揣测旁人的内心感受与潜在意图,因而未免举止唐突,缺少分寸。
对人情世故的洞察力,在西方心理学界有个学名叫做“Mind-reading”,或可译为“心意解读”。大卫•普力马克(David Premack)和盖伊•伍德拉夫(Guy Woodruff)在1978年对此概念的定义至今仍广为延用。
心意解读,是指揣测他人的观念、需求、意图与感受。显而易见,它涉及“情感解读”(Emotional Mind-reading)和“意图解读”(Cognitive Mind-reading)两个维度。
若采纳上述三种定义中的最后一种,即把情商限定为心意解读能力,我们会发现一些令人鼓舞的研究结论:
情商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而不断提升,而且可以通过后天学习加以塑造。
1994年,美国密歇根大学的莎莉•哈彻尔(Sally L. Hatcher)曾以实验证明,大学生在上过一学期人际关系课程后,在心意解读方面获得了长足的进步。
2013年,德国心理学家埃里克•耶奥伊(Erick Georgi)的实验则证明,心意解读能力在人的整个一生中都具有可塑性。
有心人不免会迫不及待地追问一句:“有没有训练提升情商的好办法呢?”
答案同样是肯定的。心理学研究表明,阅读文学(尤其是小说)不失为一个简单高效的手段。
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雷蒙德•马尔(Raymond A. Mar)在实验中对比了长期阅读小说的读者和非小说读者,发现前者在解读他人心意的测试中表现得更为出色。
其同事玛娅•吉基奇(Maja Djikic)以实验进一步证明,小说阅读量越大的人,越擅长体察人心。
美国俄勒冈大学的玛乔丽•泰勒(Marjorie Taylor)和同事的研究则表明,从事小说创作五年以上的人,其人际互动指数高出常人。
读读小说就能变得人情练达,这不是有点匪夷所思吗?若要深究这个问题,则有必要对心意解读背后的心理机制略作一述。
心理学家把心意解读视为大脑对别人心理状态的模拟。
比方说,观众们在电影画面中看到一个旅人孤独地跋涉于茫茫沙漠之中。他耷拉着双肩,拖着蹒跚的脚步,目光涣散、嘴唇干裂,显然是被炫目的烈日和滚滚的热浪摄走了最后的精力,随时都会一头栽倒下去。目睹了此情此景,观众自身的干渴体验被调动了起来,对旅人心理状态的模拟在大脑中启动了,毫秒之间我们就把握住了他的感受和意图——“快渴死了!来一口水救救命吧!!”这一模拟之所以一触即发,有赖于这样一个前提——谁都晓得口干舌燥的滋味儿,也都尝过热浪蒸腾的苦头。
美国密歇根大学的阿尔文•高德曼(Alvin Goldman)指出,我们自身丰富的经验和感受,对于心意解读而言是不可或缺的。若把领悟别人心意的能力视为一套有模拟功能的软件,我们自身的经验和感受就是加载于这软件上的数据包。阅历丰富的人之所以善于领会别人的心意,是因为他的软件上加载了形形色色的数据包,无论何种境遇都能准确模拟。少不更事的孩子往往不那么善解人意,恰是因为经验感受尚且贫乏——数据包加载得少,软件的模拟功能自然也就比较单一。
小说,往往以复杂的人际互动为素材,着力刻画和探究人性,故可视为对现实社会生活的一种模拟。从故事中获得的情感和体验,不论在类型还是强度方面,都堪比现实中的亲身经历。阅读小说时,大脑中与实际生活体验密切相关的神经元会被文字激活,生动的记忆频频被唤醒,重现于我们的想象之中,构建起一幅幅故事画面。其活灵活现之程度,令人身临其境。
美国科罗拉多大学的尼科尔•斯皮尔(Nicole K. Speer)等人用功能磁共振成像技术(fMRI)记录了人类阅读小说时的大脑活动。
当读者读到故事人物拉灯绳开灯时,大脑中控制抓握的神经区域会立即被激活;当读到故事人物走进一间屋子时,负责分析场景的神经区域又被激活了。
正是在这样一种神经机制的作用下,读者被有声有色的故事情节所牵引,浑然忘我,不知不觉中已穿越时空,进入了另一番天地。在那里,读者见识了形形色色的故事人物,察其言、观其行,模拟他们的情感和意图,跟随故事情节,逐渐对这些虚拟人物的性格形成了全方位的认识。
与此同时,大脑对种种典型性格分门别类,形成了“模拟软件”的“数据包”,随着种类和数目不断增加,这“软件”的模拟功能变得越来越强大,心意解读的准确性自然也就越来越高了。
如此看来,情商并不是“无法改变的软肋”。随着年龄增长、阅历丰富,通过后天的学习和塑造,比如大量阅读小说这一简单高效的方法,说不定真能摆脱情商之伤,轻松拿下一、四象限。
原作者名: 于晨曦
转载来源: 果壳(ID:Guokr42)
原文标题 智商低我不打算治了,那情商低还能抢救一下吗?
授权说明: 口头授权转载